「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;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;香遠益清,亭亭淨植,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。」
形容荷花的美,人們都喜歡引用以上北宋理學家周敦頤名作《愛蓮說》當中的一段。順理成章,好攝荷花者,亦不乏以這段文字作為拍攝指引,視當中所描述的意境風韻為作品表現的終極目標。嚴格來說,筆者並非「荷粉」,但也多少嘗試過類似的意境追尋。然而,坦白說,結果是強差人意。現實中的荷塘,要找到如文句所述的荷花殊不容易,更多的,只是生長得「立立亂」的一大堆。直至某天在 YouTube 胡亂瀏覽「折子戲」,看到電影《一代宗師》中的選段《老猿掛印》,指出招式「老猿掛印」的關隘不在掛印,而在回首,才恍然大悟,明白之前對以上文句的理解,絕對是資源錯配。
原來整段文字的重點不在於從「出淤泥而不染」開始之後對荷花形神的描述,而在於最前面「予獨愛蓮之」五個字。忽略了這五個字,後面的描述就彷如權威之見;保留這五個字,則不難將整段文字理解為作者個人對荷花形態風韻之偏愛。言下之意,「予」所愛者,未必是閣下的心水,而「予」所不愛者,也未必一無是處。既然如此,大可不拘一格,盡情去拍,荷塘裡可拍攝的題材多的是,可採用的表現手法多的是。
事實上不少的古文賞析,都認為《愛蓮說》用意不在於頌讚蓮花。孤芳自賞,借花喻人,慨嘆「同予者何人」,才是當中要旨。沿此脈絡,回歸攝影,拍攝荷花應不必局限於某類的形像、意境,以至手法、器材。重要的,是在拍攝過程之中,尋找出個人對荷花獨特的喜好、觀感與見解。要表現「出淤泥而不染」,不在於採用哪種拍攝手法,而在於自己對荷花攝影的想法;不在於作品中荷花的形像,而在於自己的作品在芸芸「宜乎眾矣」的照片之中,能否表現出「同予者何人」的特質。原來,「不染不妖」並非對照片中荷花形像的要求,而是對攝影師的要求。
可是,問題又來了。明乎此理又如何?這豈不是比之前偶然拍到一幅半幅看起來「不染不妖」的要求還要高?
說的沒錯,但這算得是問題嗎?這正正是荷花拍攝的樂趣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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