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間上估唔到的事情,往往比估唔到的更估唔到。
數週前在本欄發表了《估佢唔到的驚喜 @ 新田荷塘》之後的一天,便帶一荷花攝影班到新田實習。距離上次拍攝前後相隔不過數天,認為荷塘中好景依然,是最正常不過的期望。心想:今天同學們該可滿載而歸了。誰料到埗之後,站在塘邊路旁放眼一望,耳畔彷彿響起了一首久違而又熟悉的外國民謠 ──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?
偌大的新田荷塘,滿目青翠;然而,就只是青翠。開放而又未殘的荷花,屈指可數,多不勝數的,是俗稱花灑頭的蓮蓬。事情相當明顯,成也蕭何敗也蕭何,之前大雨帶來的水漲,成就了荷塘更佳的水面景致,而數天前的大雨,卻加速了盛開荷花的殞落。這次實習課,正好遇上青黃不接的一天。當下半認真半玩笑地跟同學說:「今次是給大家的一個考核,試題就是拍一輯無花的荷塘。」
老生常談的一個道理:事情總有正反兩面。「五嶽歸來不看山 ,黃山歸來不看嶽」一方面可以理解為對極致景觀的欣賞,另一方面,亦提醒我們世間上極品有限。要在平凡之處看到美景,就必須放棄非極品看不上眼的心態。沒有荷花的荷塘,自有其獨步妙韻。或者可以用音樂來比喻夏天的荷塘,荷花是主旋律,毋庸置疑。然而主旋律以外,背景配樂、和弦、節奏,以至每種樂器,都不乏值得欣賞之處。
在失去了當然主角的情況下取景,若感到無所適從,不妨嘗試從兩個方向入手。第一個方向是另覓主角,副選上場。首先,除了花朵之外,荷花的各個部位,包括「花灑頭」蓮蓬、荷葉,以至散落於水面飄流的花瓣都可由配角升呢當主角。荷花的整體就如一部巨星雲集的電影,主角配角只是分工上的結果,每個演員都可以獨當一面。尤其是蓮蓬與蓮葉,前者貎不驚人,是性格巨星;後者別具風韻,形象多變,是百搭的甘草演員。
其次,香港法例沒規定荷塘中不可拍攝荷花的「身外物」。岸邊荒涼的水草,水面無主的浮萍,以至不知從何而來的飄零落花,都是好題材。描寫荷塘,大可不必兜口兜面地拍,採用側寫手法,交待荷塘於無意之間,反而更富想像。
第二個方向是乾脆放棄主體。攝影作品不一定要有主體,但必定有主題。或者有更前衛的意見認為主題也可以沒有,然而筆者之見,「沒有主題」正正就是主題。有關主題的哲學思辯不在本文討論範圍,這裡只談沒主體只有主題的拍攝。
只有主題沒有主體的創作其實並不陌生,中小學的視覺藝術課中,就會有表現色彩,形狀、空間,意念的習作。只是老師教的時候沒說得那麼高深複雜,只解說製作要求,例如:請各位同學只用三種顏色,繪畫圖案一幅。當然還要加上諸如下週三前交給老師之類的重點。形、色、光、影、節奏、韻律 ……,這些抽象的東西,本身已可成為主題。將這些抽象的東西組合配合,以表現作者心目中的某種想法、意念、抽象概念等等,同樣可以成為主題。回歸荷塘,要尋找一個主題不難,浮光掠影便是其中之一。
記憶中,筆者在本欄中已有好幾篇文章分享過類似的「隨機應變」、「隨遇而安」拍攝態度。無他,生活於營營役役之中,對某種景像的追求、等待,以至創製,於我而言,是一份奢侈。相反,在心態上放棄對拍攝題材的執着、表現形式的規限,卻更能享受自由自在的拍攝樂趣,讓自己美滿地陶醉於孤芳自賞的瀟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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