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晚上,我夢見似曾相識的色彩繽紛。
夢境中,彷彿重遇昔日醉人光影、紛亂線條 ......,當然還有那如火的落日。
沒錯,夢中所見的,是大澳,那靜處於大嶼山西邊角落的水鄉。然而發夢冇咁早,所說的夢,其實只是回憶。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,曾有過一段日子,經常到大澳拍攝。喜愛的,除了光影線條落日之外,還有那樸素民風、水鄉情懷。那時候,龍田邨只是第一期,周圍仍是大量古舊的棚屋。沒有行人橋,只有橫水渡;小遊艇沒有馬達聲,只聽得到「依吖」的搖櫓,以及伴隨着小艇搖搖晃晃,一波接一波溫婉的浪濤 ……。
回憶湮遠,不覺間,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。之後,雖曾數次走訪大澳,但都是和家人及朋友的一般旅遊,若以純粹拍攝而論,可說是此調不彈久矣。
相隔多年,大澳的變化當然不小。尤其是近巴士總站一帶,全然淹沒了昔日的痕跡。或許是潛在的懷舊心態,甫到埗,很自然地朝龍田邨旁邊方向走,因為從前的拍攝也多數採取如此路線。
手上的相機雖非高檔,但相比當年使用的全手動菲林機 FM2,先進程度,可以用隔世二字來形容。然而型號不同,品牌依舊,仍是 Nikon。而一脈相承的,除了相機牌子,還有拍攝題材的偏好。就在龍田邨附近開始,穿梭於狹道棚屋之間,拍攝了以下的照片。取材、風格,依然故我。對小弟而言,大澳的人文景觀最為吸引。
回想當年,從沙田到大澳,需要先車後船再轉車,單程大約三個小時。無懼舟車勞頓前往拍攝,除了景觀吸引之外,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。事緣在那連串拍攝的首次,發現近坑尾的一道橋堤頗具韻味,拍了些照片。但沖印出來之後 (沒錯,要沖印之後才有嘢睇;當時拍的是幻燈片呀),覺得不大滿意,打算隔週前往再拍。不料卻遇上颱風,被迫押後,到再訪之時,橋堤已被大水沖毁。自此之後,「欲留還去」這四字詞語,便經常在腦海中縈迴。
大澳的棚屋水道,景致如詩,晚霞落日,風光如畫,無疑都是攝影人的心頭好,到大澳,當然希望拍得到美景。但以當年小弟的拍攝心態而論,趁景物尚未消失之前,留住光影記錄,同樣重要。因此,每次出動拍攝,菲林的消耗,以業餘標準衡量,可說是絕不吝惜。記得有次拍攝途中,聽到附近一位村民對身邊的同伴說:「呢個 X X,乜嘢都影!」
「乜都影一餐」,本來就是攝影人的特性。只是在大澳,因為題材景觀的獨特多樣,攝影人來到這裡,「乜都影」特性更容易被誘發,更加表露無遺。
二十多年的光景,轉眼便已消逝,更何況只是數小時。半個下午的拍攝,只粗略地覆蓋了太平街附近的小部份棚屋區,來不及把眼前所見對應回憶中的景物,太陽已漸西下。棚屋夕照,如鏡水映,別夢依稀。
黃昏日落總有永恆的魅力,任何人都難以抗拒,分別只在於你選擇如何欣賞。這一回,我選擇了退居二線,放棄完整的鹹蛋黃,以換取更為豐富的前景,以及更多的清冷色調。
拍過日落,太陽完全消失於棚屋之後,才返回大街,轉到橫跨涌口的行人橋上。遙望遠方,餘輝漸褪,暮色漸濃,不覺撫機自問:相隔超過四分一世紀,水鄉情緣再續,手中的相機,可會譜寫出不一樣的光影樂章?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